記得要笑

兩年前出詩集是對的，因為兩年來好作品已經極少，出書，等如告一段落。
兩年來滿意的只有兩篇:和，都是年多前的作品了。
寫詩是紀錄心情最簡便的工具，然而寫得愈多心靈愈敏感愈激盪，創作巔峰時期隨手成篇，但心情跌宕起伏極大，甚至如痴如狂。
年紀大了，感情太激烈很傷身，去年有幾個月劍突位置(胸口，心肺胃間的三角型凹位)一直隱痛，看西醫說那裡沒有器官，看中醫說那裡沒有穴道。看雜書，說是「思傷胃」引起的，於是耍白癡放空一段時間，果然不再痛了。
之後，看待感情就愈來愈平淡了。
工作繁忙，應酬不斷，笑臉相迎之餘，入俗了，也難有詩意。
三十八歲本來就不是詩人的年紀，唐朝那麼多老詩人因為寫詩對侍途有助而已。
似乎我的詩魂逐漸離我而去。
既以無心，何來好詩?
重讀和，寫的，原來是這個伴我多年的詩魂。


玻璃窗外是雨聲

雨水打在樹葉上沙沙
雨水打在草堆上沙沙
雨水打在你的裙角上沙沙

你喜歡雨的聲音
你在雨中起舞

雨水打在葡萄酒杯上答答
雨水滴自你的長頭髮答答
雨水急敲著灰色的車篷答答

緊密的雨
你最喜歡的節奏

你久久不說話
你微微張開了咀巴
低聲告訴我
我們失去了一個孩子

如果你要哭
就盡情地哭吧


像月亮。像星辰。像風。
像階梯上的影子。像寒冬。
像油畫。橡皮擦前面的線條。
像紙。未完成的音符。
像夜。在窗外劃過的聲音。
像秋初的蟬。像黎明的燈。

像夕陽。像浪潮。像沙。
像墜落的灰塵。
像花。像剝開片片的洋葱。
像零落的葉舞。像枯木。
像老樹上的雛鳥。像垂死的螳螂。
像螞蟻遠行。像樹木燒成煤炭。
像餘燼。像草原。像露珠。

像逆水的岩石。像激流。
像瀑布。像野馬奔騰。
像迷失的暴風。滯留的濃霧。
像灰色的雲。藍色的天。紫紅色的海。
像微笑。像哭泣。像淚。
像蝴蝶飛過。像初春融雪。
像黃土。像新芽。像一根地上的斷髮。

像火車的軌跡。哨子。在彎路煞車。
像摔碎玻璃。像滑落的被。像記憶。
像空置的鞋。關門前的隙縫。
像已經離去。像從未靠近。像夢。
像黑白。像顏色。像破曉。
像裂開的指甲。像緩慢的鐘擺。
像街道。像雨。像路過的人。

你且徐徐消逝，
但請不要--
離開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