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笑

應好朋友邀請上其廣播節目聊天，是從未試過的好玩經驗。

節目內容圍繞創意及創意的定義，因為從未在咪高峰前耍寶，難免緊張，於是在錄播的前一個晚上躺在床上自問自答：

問：創意的定義是什麼？
答：創意的定義就是人類進步的定義──在限制中尋求無限的發揮空間。

問：創意不是無限的嗎？
答：只有空想是無限的，實現創意之時，必須面對現實的限制。

問：創意的限制是什麼？
答：主要的限制四種：空間、時間、工具、成本，所有人類的創作，在實現過程中，必須面對這四種限制。

問：所有人類的創作？會不會太誇張了？
答：人類的存在本來就充滿限制，沒有空氣和水就不能生存，擁有四肢和牙齒卻不是體能、力量或速度最優勝的動物，受地心吸力限制只能緊貼地面…等等。人類的每一次創作，突破了空間、時間、工具、成本的限制，就促使了人類的進步。所以我說創意的定義就是人類進步的定義。

問：創意的空間限制是什麼？
答：任何創作，首先要決定可供發揮的空間在哪裡？例如海、陸、空。再決定可供發揮的空間有多大？例如你在一顆白米上雕刻一幅畫，或像Christo and Jeanne Claude利用布料在海面上包圍十一個島嶼。(註一)在不同的空間上有不同的環境限制，這些限制會阻礙了你的發揮。

問：創意的時間限制是什麼？
答：時間愈短，你造出好作品的難度愈高，時間愈長，你保存作品的難度也愈高。利用一分鐘或一個月去處理一件事情是完全不一樣的限制，這無須細加說明；在保存作品上：例如報紙只有一天的壽命，在當天提供了最新最詳盡的資訊，但第二天一份隔夜報紙的存在就可能毫無價值了；而你在空地上弄了一個冰雕，它一個月內因應溫度的變化必定會變形；木乃伊技術和冰箱發明突破了保存時間的限制，同樣是經典。

問：創意的工具限制是什麼？
答：人類最原始的工具是手腳和聲音。有韻律的聲音變成音樂，手舞足蹈而成舞蹈，然後在沙地上畫畫，找到在石壁上可以留痕跡的工具如顏色或尖器，或替過使用手腳或工具敲擊發出聲音，繼而有文字和符號，誕生語言，之後的所有創作，都來自這些基本工具再演化出來的複雜工具，包括今日的電腦和互聯網科技。

問：談到聲音和語言，語言和文化不也是基本的創意限制嗎？
答：我不把語言列入基本限制，因為很多科技和藝術都可以無視語言和文化，例如發明一台單車或畫一幅畫，但發明單車和畫畫，卻必須面對空間、時間、工具、成本這四種基本限制。例如發明單車，是用以爬山還是在陸地上奔行的單車？是十八世紀用以代步還是今日用作健身的單車？是鐵架還是鋁合金、是人工還是機械製造的單車？金錢成本多少？在創作過程中，四方面的限制都存在，必須因應不同條件，進行突破。

問：言歸正傳，請問創意的成本限制是什麼？
答：成本限制是創作者本身擁有的資源。最容易聯想到的就是金錢，金錢的限制無須贅述。金錢以外是權力。權力愈大，你可以動用愈多的人力物力，如始皇陵、金字塔、巴拿馬運河。但最昂貴的成本限制卻是生命，有人窮一生不能完成其作品，作品半途而廢而煙沒，只恨命太短、或體能智力不濟。成本限制：包括金錢、權位、壽命、體能和智力。最令我佩服的，是那些先天資源不足的創作者：例如一個斷手的人無法畫畫，卻能改用腳或口握畫筆；例如貝多芬，沒有聽覺，仍能創作許多偉大的音樂作品。

談創意的定義，架構如此大概很清楚了，其他大可隨機應變，於是安心去睡。誰知隔天的節目製作，完全不涉及這些內容，人，始終有無法預知或無法控制未來的限制。

註一:「圍繞群島」Surrounded Islands是著名地景藝術家Christo and Jeanne Claude的經典代表作，歷時四年(1980-1983)，以58.5萬平方公尺的粉紅色布料，漂浮圍繞美國佛羅里達州外的十一座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