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笑

九月十日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日子。

不用猜，沒有重要的人在這天生日。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日我第一天正式上班，這是我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噢!十五年了)

一九九三年大學畢業。有些人在期末試前的四月份就簽到聘書了，而我足足慢了半年才找到工作。

找不到工作的原因是學業成績太差，任性，不在乎。

這三個特徵在十七歲公開試後就緊隨我五年多了，形影不離。

十七歲考完公開試後，人生對我最重要的是女人。

老頭子嚴厲，中學時期嚴禁追女仔或接受被女仔追。

老頭子聰明，知道十七歲後管都管不住，乾脆家規定到十七八歲，反正十八歲後成人了，隨你的便。

這叫做聰明，不代表開明。只是隨你，不代表我喜歡。

兒子等到過了二十歲，才有一個在家庭中可以公開的女朋友。這，當然是兒子，我，聰明。(題外話一)

當然，有人嚴禁，就必定有人偷偷犯禁，但不公開和可以公開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家裡，你可以名正言順地談情，你的合法權益除了讀書和打球外，比兩個未夠資格的弟弟多了戀愛這件事。

結果五年來都想著女人的事，對其他毫不在乎。

而假如你對什麼都毫不在乎，就必定一事無成。

一個一事無成的男人，不會有女人喜歡。

一個一天到晚想著女人卻不被女人喜歡的男人，白白浪費了五年可憐可笑的歲月，直到一九九三年的九月十日，找到正式的第一份工作。

從小被做生意的叔叔教育: 得人錢財，替人消災，絕不能製造災難。

老頭子更辣：「我們家裡人出外做事，從不丟人。」

老闆請你來是解決問題，不是製造問題的。幫老闆解決問題的人，當然不能夠是問題兒童。

於是走進辦公室坐下來的第一天，像和尚頓悟了般，居然清醒過來了。

對於一個從來懶散的人突然變得積極，改變態度容易，實際工作起來卻困難重重。因為你懶散慣了，而且什麼都不懂。

幸而我是一個非常在乎輸贏的人。

因為在乎輸，一想到那些讀書一直比我好工作一直非常積極的同學，今天不知道已經拋離我多麼遠了，尤其想到那些我喜歡她她卻不喜歡我的女孩子和她們的男朋友，一想到這，就緊張得全身毛孔直豎，渾身殺氣。

因為不服輸，每周幾乎都有一天睡在辦公室裡。

後來進步，真的很快。

中學時期我是理科生，讀過物理，D=tS，S=ta，F=ma，你的起步速度不夠快不重要，你的底質不夠大也不重要，你的加速度夠快一定追得回來，你進步得比人快就一定追得回來。

後面的五年，我重新讀完我認為重要的從前在學校裡沒有認真研習過的企管書籍。

七八年。每年的九月十日，我會非常準時且認真上班，思考：我現在追過了我那些同學沒有。

其中有一年九月十日是公眾假期，我居然若有所失，整天渾渾噩噩。

七八年後，開始非常倒楣。

倒楣的程度，是每天晚上終於捱到回家後，想想，今天算是倒楣還是非常倒楣。

倒楣和非常倒楣還是有分別的。

只有真正長期倒楣過，天天朝不保夕的人，才能明確地把倒楣和非常倒楣分別出來，而且經過長期的統計和驗證。

倒楣後，你懶得跟別人比較。顧得自己今天就好了，誰還有空左瞻右盼。

那年的九月十日，工作至中午還是很忙，(沒道理，我的效率一向很高的...)，才突然發覺，今天十點半後才上班，遲了大到。

我已經好久沒想起那些同學，看來，也已經放下了那個比較。

在非常倒楣的日子，跟一個老友特別要好，一個同樣非常倒楣也同樣不服輸的老友。

我們一有空就碰面，每天通電話，像孖生兄弟一般，甚至，像同性戀一般。

經常，我們都會有兩句兄弟間的口頭禪:

透一口氣的時候：「我又唔死得，你吹得我脹咩？」(「我又死不了，你奈我如何！」意思是我又過了一關。)

信心動搖的時候：「兄弟，你千祈唔好衰，你唔衰我就一定唔會衰!」(「衰」這個港仔話用法很難譯做國語，意思大概是：「你千萬不要糟，你不糟我就一定不糟!」)

每年我的生日要陪家人，他的生日變成我們大肆慶祝的日子。

我們互相激勵，互相挑戰，互相取笑，摟在一起，大醉，甚至大哭。

六年前我去了台灣，我們先後告別倒楣，開始交上好機緣，不容有失，努力把握。

我們在各自的地方找機會中宵歡醉，然後通電話，傳一個好兆頭的短訊。

今年我傳給他的是:

九月九，三十九(天地各加一歲!)，有老友，有成就!有勇有謀!獨佔鰲頭!繼續風流!中年黃金歲月!加油呀!兄弟!(題外話二)

是的，九月九日是他的生日。

一月九日是我的生日，九月九日是他的生日，星座書說:二百七十度的直角型關係，非常微妙。

而從此每年的九月十日，宿醉，非常頭痛，哈哈哈。

九月十日，至今仍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日子。

充滿回憶。

(此文送給另一個最近倒楣了很久的老友。老友，總會轉運的，你努力加油!)


題外話一:
@@:那段情談得非常短暫，短暫而幼稚，幼稚而笨，笨而可笑，可笑而非常受傷，不是本篇的重點，有機會再談。

題外話二:
@@: 另一個老友無論在我非常順利或非常頹廢或非常倒楣時，都對我充滿信心，給予支持和鼓勵。那個好兄弟是九月七日生日，於是我經常一稿兩投，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