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笑

此網誌已經營三年。三年前的五月，因為某種莫名的感傷，開始寫起網誌。

網誌的目的不在成名，而是讓心中的想法隨意舒吐，甚至刻意避開可能受注目的內容。留言版的設計最合心意，這個網誌，就是一個私人嘔吐盤，不在乎任何人，不需要負任何責任。三年，竟就此貼了七百三十篇文章，平均每月十來二十篇，維持了良好的寫作紀律。

寫作是孤獨寂寞之事，無論字數篇數或人氣數，如果你不清楚那個數字對自己的意義，那些數字不但毫無意義更會讓自己迷失其中，更不能支撐你繼續寫下去。堅守紀律而讓自己達到一個數字對我來說意義不凡，如果那不是我心甘情願喜歡做的事情喜歡寫的題目，無人可以強逼就範。年輕人需依靠別人的肯定，而我這種老狗，應已超越了，偶然一兩個老朋友來叩一叩窗戶，即使不說一語，已是溫暖動心了。別人或不懂這是為何而寫，唯有自己知道問題其實是為何不能停下來不寫。

從來是一個不喜歡守紀律的人，上週四「禁煙日」就在臉書呼籲「自由主義者最少要多吸一口煙」我們的生活規範已夠多了，不要再搞些五四三，禁煙日乃紀念林則徐火燒鴉片，以現代語言那其實是「禁毒日」，何必擴大解釋，讓並非小眾的煙民再一步被邊緣化。我從不違言自己是為反吸煙而吸煙，為平反六四而支持民主，如果沒有前設的因，我可以數日不吸煙，更從來不喜歡服從多數。

近日一好朋友沾沾自喜，述說著多年來教導孩子之功，如今孩子長大工作有成，獲老闆賞識重用。由是想起老頭子當年的家教。老頭子在大學為人師表，多年來就說我野性難馴，誰知「少無適俗韻」，卻偏偏「誤墮塵網中」，走進報社工作，一做十二年。同為媒體，電視電影是藝術行業，或需要天才發揮才華，雜誌精雕細琢，電台個人發揮，唯獨報紙是紀律部隊的工作，每天流水作業，卻有其不可逾越的生產底線和道德底線。競爭對手但說我們不拘一格橫衝直撞唯恐天下不亂，實不知我們內部要求最是嚴格，眾矢之的，如律己不嚴，早已置身洪爐了。

業務員的紀律或許簡單得多，但不貪和不遲是基本原則。近日應酬頻繁，下屬主管總說可以遲到，遲到一點就少喝一點。但年輕的報社，年輕的主管，必須尊重前輩。在懷舊的年代，長七歲已是前輩了，與前輩相約，尤其作東請客，早十五分鐘在現場恭候是基本的禮貌，即使作客，早五分鐘到達是必須的。我認識廣告界媒體業的兩位老前輩，談笑風生浪蕩不羈，但行事作風說一不二，請客必早十五分鐘到場親自打點一切，前輩風範，禮數週到，今天的年輕人不懂。

是拜老頭子教育之功。兒時老頭子告誡，在他們年輕的年代，爺爺太公輩要求年輕人的歷練是：人未按鈴要懂得開門，電話響三聲要盡快接聽，飯剩一口要隨侍在側，準備幫忙添飯，茶杯酒杯喝剩一兩口，你的手就要摸到壺邊，準備幫客人或長輩斟滿。大人說話，後輩盡量聽，少發言，多提供資訊，少作評論。老頭子說得嚴格，但曾留學法國，頗有自由平等之風，不是老學究，見你做得七八分就睜一眼閉一眼，終於看不過眼就搖搖頭開始碎碎唸話當年，幫你再洗一次腦。

一個年輕人在外地工作，誠惶誠恐，拿著亮麗的名片與前輩大卡平輩論交，更是忐忑不安，老頭子從前的教誨遂變成自己處世的紀律。如今看見一些年輕人沒分沒吋，就不禁搖頭，暗嘆一句：年輕人不懂。

老說著「年輕人不懂」，就表示：自己不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