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笑

一 楔子

大醉，昏倒。
一個人，在一條完全陌生的街道上行走，然後跟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相遇，似乎是初次認識卻又熟落得像老朋友。我們大笑，歌唱，拍手，互相凝視，然後慢慢的安靜下來，四周也安靜了下來，我們輕輕撫摸對方的頭髮，兩張臉愈靠愈近，正要親吻的時候…
醒來，頭殼像裂開成兩半，記憶像散落一地撕裂的照片。
當我年紀還是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從無間斷地一再告誡我，這是一個非常混亂和荒謬的世界，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只要保持冷靜理智，懂得隨機應變，最後總可以快樂地存活下去。我爸是一個充滿智慧，而對世事抱持審慎樂觀的學者，從小我對他的說話都深信不疑。我就是抱持著這種信念長大的，然而或許是我心中的陰暗面太大的關係，又或者是我並不如我爸般的聰明才智，逐漸我對世事總感到若即若離，提不起勁，彷彿這世間的事實再沒幾件能令我感到愉悅歡慰的，世事總是一直一直重覆在發生，毫無新鮮感可言，一直一直…世間的一切疑問，只要你夠冷靜而願意花點時間的話，就會發現它們早在某時某地重覆出現過並被人以各種形式紀錄下來，你必定能從世上已經出版過的某本書中某張影碟裡發現前人早已清楚記述的答案--我爸就是這樣教我的。

而實際上，從前從前，這的確是一個非常混亂和荒謬的世界。

醒來的時候，我的咀巴輕碰著她的眼睛，我的右手緊握著她左邊的膝蓋，那渾圓的觸感充滿了我的手心，柔軟、細緻的感覺。她的呼吸均勻緩慢，顯然睡得正甜，頭靠在我的胸膛，在清晨的微凉中身軀微微瑟縮在我懷裡，感覺她對我是如此信賴和依靠。想到這裡我的心驀然升起一股柔情，身體卻一陣亢奮，我輕輕的轉過身從後抱緊她，經過一陣摸索後猛然用力，強硬地進入她的身體，這種毫無預兆的野蠻行為顯然把她弄痛了，然而她只是如夢囈般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婉轉地挪動身體配合著。緊逼脹裂的感覺使我失去自制，我完全妄顧她的感受猛烈抽動著身體，她開始略帶痛苦地呻吟並開始逃避反抗，這卻使我更陷於狂亂，是的，我們的身型實在相差太遠，我太巨大而她太過嬌小，我一方面憐惜她的負荷一方面卻放任這自私的慾望的洪洩，和某種透過侵略和征服弱小帶來的自豪感，我開始發出嚎嚎的叫聲，我甚至張開咀巴，想咬她一口，每次當我陷入狂亂時就想狠狠的咬她一口。我張開我的大咀巴貼近她的臉，濃重的氣息終於逼迫她驚醒過來，瞬間，她伸出雙手尖尖的指甲劃過我兩條強壯的手臂，深入骨肉的劇痛使我無奈鬆開雙手，而她則以我不能掌握的速度逃離我的力量範圍，一晃眼間，又不知道閃到哪裡去了。

於是我就這麼一個傻瓜呆躺在床上，盡量伸展手足，蹬直身體，一雙腳露出在床外，(這床太小了，早晚要換，我心裡想。)胸膛起伏血液仍急促在狂奔，有部份自雙臂的新傷痕一滴一滴滲出，染紅了牀單，腥苦難聞。我兩眼瞪著天花板的高度，而眼前卻沒一個焦點，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真是滑稽可笑! 我無奈地冷笑著，身體默默在起伏顫抖，腦中不停在搜索一些適切的話語來安撫自己冷靜下來，眼睛卻無法自控地跑出淚水，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竟然是一隻貓而我是一頭狗?! 嘿?!

的確是這樣! 以目前的狀態而言，我的確是一頭狗，而且是一頭體型相當龐大的狗，頭腦清醒，目光銳利，嗅覺和聽覺非常靈敏，手腳力度強勁，尤其是後腿，足可支撐我站起來走路，每次出門上班穿過二米高的大門時，還要稍微欠身低頭才能通過。曾幾何時，這是一個人類的世界，然後一夜之間，我們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動物，例如我變成了一頭大狗，我的妻子變成了一隻身型不及我一半的貓咪，而四周的所有所有人，則各以一種我們或熟悉或陌生的生物形態重新出現，人類這個生物學的名詞彷彿如同恐龍一樣變成遠古生物的代號，然而我們卻還記憶猶新那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而本來，本來我們都不過是一個四肢健全的普通人。猶幸這已是一個應變迅速的科技文明時代，我們儘管經歷了一些混亂，最後還是如常的生活下來，連租金和稅金也未曾減免過。如今我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做為人類時的名字，在生活圈中有我自己獨特的綽號，妻子的新名字是我取的，我稱呼她為美麗的貓子(P.C. , pretty catie)，而她自從變成美麗的貓子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只是一直溫柔地陪伴在我身邊，與我渡過一次又一次的生命低潮，並在我的狂亂病發作前總能飛快地閃開。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即使已經事隔兩年多，我曾經博覽群書，遍尋資訊，並把所有相關或不相關的現象重新組織推演，但結果還是非常混亂，使我茫無頭緒，甚至這種事情毫無轉機地一直演變下去，對區區的小我到底是好是壞也說不出個所以言來。大家彷彿都已逐漸習慣於這個全新的秩序，而不再期望有回復原來的人類世界的一天，唯有極少數的個體，我想，還維持一種消極的清醒嘗試回溯所有大小的情節，企圖從中至少找出一個源由--我顯然就是其中的一個，而這保持清醒和記憶條理的過程顯然是痛苦的，的確是，非常痛苦。（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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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躲在被窩裡重看了兩遍色‧戒，讀了三本卡夫卡，後來讀完了，就不想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