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要笑

因為兩個影癡都說這片要看，為免落後，今天睡完午覺醒來就是上網看這部電影。


我當然知道David Lynch被譽為近代少數的電影大師之一，而且他的作品極少，從1977至2006只拍過八部正式的電影和一套電視劇集Twin Peaks(雙峰)，1980他拍了一部Elephant Man(象人)聲名大噪，而那不過是他人生的第二部電影而已，象人在香港上映時相當哄動卻好像兒童不宜，反正我當時只有九歲沒有進電影院看，後來我彷彿在電視上看過重播又彷彿沒有，印象非常模糊，但象人二字卻深植腦海。1990那部Wild at Heart(野性的心)令我深深著迷，但迷的是Nicolas Cage, 對於David Lynch始終興趣有限。即使只需看完九套作品就可以看完David Lynch，我居然完全沒有興趣。這個人，玩超覺靜坐玩得不能自拔，幻覺與現實糾纏不清，而有能力以高超的電影技巧把之變成動人心弦的一幕幕片段，但就如白居易的長恨歌，精采句子琳瑯滿目，湊成一篇文章卻亂七八糟。

回說，把它譯成是會有點誤導的，因為電影雖然的確是從一宗交通意外導致女主角之一Laura Harring失憶開始，但這卻不是一個可以按順序線性追溯下去的故事，中間套了一個花招，故事又重新開始。(忽然發覺，結構上很像某本貓小說，哈哈) 故事以懸疑的手法拍攝，出現黑暗勢力、預感、解謎、謀殺、死屍等，彷彿內藏不可告人之祕，不時製造緊張和驚險的氛圍，最後卻又不疾而終，換下一場，變成賞心悅目的演出：動人的歌，兩個美女主角的性感裸露。而每一個段落都拍得非常精致，如果以電影學習而論，幾乎每一場都可列入教材，從燈光、鏡頭運用、演員的演出，都是非常頂尖的film work. (這個字不好譯，譯作「電影工作」太無味，只好用英文。)

既然是懸念布局的電影，就不能拆穿西洋鏡，只好隱隱晦晦地幾筆帶過，始終我覺得這故事的邏輯不重要，但結構(場與場之間的剪接)和每場戲的舖排都動人心弦。此片據David Lynch在自己的書Catching a Big Fish(大衛林區談創意)中自述：「穆荷蘭大道本來打算拍成電視連續劇。我們拍了一集試播帶: 開放式結尾，好讓人想看更多的故事。我聽說美國廣播公司ABC那位決定要不要接受這支試播帶的人，早上六點看試片，邊吃早餐邊打電話地觀看，最後覺得此片很無聊，於是回絕了。」結果，卻讓此片有機會拍成長電影。David Lynch在幾場戲中刺了這個好來塢電影夢工場幾下，例如那些電影老闆用「殘暴」方式影響導演選角，而導演自己的選角也看不出演員真正的實力，一個看來很爛的劇本在導演高明鏡頭和演員高超演技的合作下脫胎換骨，竟然變成讓觀眾拍爛手掌的演出...從中也展示了David Lynch對於推昇演員演技/演出的高超技巧，彷彿演員在他手中，功力馬上跳昇三倍。

我們常有處身夢境中卻保持著一丁點清醒，然後懷著一絲絲私念或動機重新在夢中組合故事，或把日間認識的人物名稱地點在夢中來個角色大換轉，一切重新分配，夢境在光怪陸離的情節中跳躍，同時被自己的主觀意志向一個目標推展。(可能很多人沒有這種經驗，但我肯定有另一批人是有的，因為我也是其中一個。)穆荷蘭大道可以是導演以後設的角度演繹兩段截然不同的故事，也可以是一段故事因另一段故事中主角在愛恨交纏下的夢創作。影片的開頭那男生如是說：我曾在夢中看過類似的景象，而Laura Harring如是說：我以為多睡一下可以找回我自己是誰。至於David Lynch在Catching the Big Fish中有一章在穆荷蘭大道之後，題目是The Box and The Key, 他的說法是：我毫無頭緒，那些是什麼東西。哈哈，大衛老兄，你到底醒來了沒有?

憑只看過兩部David Lynch電影的經驗，心得是：看David Lynch的電影無須太重視故事的理據，只須放任自己投入於David Lynch鏡頭之中。他擅用特寫鏡頭，既呈現唯美也呈現醜陋，擅於對比過場的舖排手法，前一場和後一場常令你心頭一起一伏，一伏又一起，他喜歡在燦爛的陽光下讓演員們露出大大的牙膏廣告式笑容，彷彿人生充滿開朗和希望，一轉眼，在狹隘詭異的小房間中，卻呈現出人性可怕的陰暗面。他的鏡頭運用和剪接技巧，製造出的電影氛圍，引領演員演出的技倆，引領觀眾忘我入戲的功力，都肯定是大師級了。他甚至會盡力讓漂亮女主角性感裸露演出，不讓觀眾失望。(一笑)穆荷蘭大道那場纏綿的床戲，美麗的軀體與心靈慾望交織出的張力，比十年前的Wild at Heart更自然流麗，而遠勝於李安的色．戒。(居然在大陸電影網站看到幾場情慾戲的完整版本，比起台灣及香港的管控開明得多。)

我喜歡David Lynch那本抓條大魚Catching the Big Fish遠超於他的電影，在The Circle一篇中其中一段或可總結David Lynch的電影觀：「所以，你無法得知一部電影將如何觸動人。...只要去做那些讓你為之心動的事就好，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想而知，他的作品必然狂野放任，極盡馳騁想像，他絕對會毫不猶豫把所有心動的段落，相關與不相關的，拼湊成一部電影。無論如何，1990野性的心和這部2001穆荷蘭大道，都看得我相當心動，也見證了David Lynch狂野放任的個性和風格十年不變，奇怪是，不明所以地，我還是沒有衝動要找他的其他作品看。

@@: 先前寫了一個的感想在這裡: http://iamgordon.pixnet.net/blog/post/24707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