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過去近四十年,沒正式拜過師父。

中小學讀同一所學校,免費教育或低費教育,老師是隨機派的,這一年不是你的老師,你拜他他也無法教你。大學是學分制,更捧的教授,也只跟過他六個學分,即兩個學期各一科。當然有碰過好老師,可惜小學時年紀太小不識好貨,大學時野性難馴錯過了很多學習機會,不過初中時遇到「莫老太」高中遇見「老郭」承蒙「二老」開導,對心靈成長大有幫助,至今感念,老朋友看了這段,應該也會微笑點頭的。不過那些都是心靈上的,啟蒙時期,貪玩學懶,一切都只學得皮毛。

學校以外的東西都是街邊或家裡學的,老頭子有三個兒子,給了老大,老二老三不能沒有,我這老大出來太早,家裡沒餘錢。

因禍得福,結果老頭子的本事我學最多。下象棋,每週輸數百局,持續數年,直到自己學會查棋譜,在街邊巧遇上海阿伯,特訓近一年,才總算懂了。中文打字,給一張表格,數萬字的論文打了五週,又懂了。其他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潛移默化,或囫圇吞棗,老頭子總有方法把火種塞進這小子雜亂的腦袋。

網球是跟叔叔學的,但應還未到專業教練的層次,順帶學會喝酒和懂得業務員脾性,條件是幫忙寫英文行銷企劃年報,數年後在Fortune 50企業上班,做出來的東西居然大同小異。

出來工作,不下一個老鬼跟我說:沒有人教你的,有本事就盡量在旁邊偷吧。

偷到多少都是你的。多聽少說,敢試不怕錯,是新人九字要訣。

偷回來的東西大多不完整,缺陷明顯,自己心裡有數。很多自以為懂的其實只得皮毛,但一生人學過幾百樣東西,大部份沒有耐用性,拜師不過一時興奮,學得再好,一陣子就放下了。自以為較專長的東西,都在現實社會反覆磨過十年以上,那不是無師自通,而是命運用無數失敗逼你學會了。

近日遇一良師,良師不輕易收徒,只因用心司教,有些徒弟不辭而別,十分令人失望。可不是嗎?管你有錢沒錢,人家視你為徒,傾囊相授,結果不出幾年幾月你拍拍屁股就不見了,算什麼東西?自己也怕辜負師恩,墊高枕頭想了一週,才決定去拜師,給師父的理由是:「自己三十九歲了,不學不再會有機會,這種年紀,當然也不存隨便玩玩的心態。」師父經過筆談、面談、再要站在旁邊觀課二小時,才讓我隔週報名。

上了第一課,大汗淋漓,差點連手腳都抬不起來,只歎歲月不饒人。師父雖有助教,對每一初學者都親自示範和說明理論,理念清晰分明,讓人恍然大悟,有所為而為,不會有形無神如鸚鵡學舌東施效顰。

第一課畢,某天收到師父電郵來信,介紹「門規」,自問素不喜守規矩,居然一陣欣喜,感到人生終於得遇名師,有幸為徒,是何等幸福而有趣的事。

那門規如下:

1. Being respectful to the school, classmates and themselves
尊重學校及同門。
2. Low-key (低調, and not to talk bad things about other schools or styles, especially on Internet),
低調不道人長短。(不講也不回應他派的八卦閒話,尤其是在網際網路)
3. Train hard
努力勤練不懈。
4. Teach openly/No secret techniques
傾囊相授不藏私。
5.Teach as fast as the student can digest
盡學生所能指導。
6.Informal/Casual
開放無壓力學習 。
7. Be careful about your classmates' and your own safety during training.
在訓練時,小心同學和您自己的安全。
8.Only use your xx for self-defense and protecting loved ones. Abstain from pointless fights and unlawful conducts.
xx只用於防身與保護親人。戒用於無意義的打鬥和非法的行為。

中年學拳,只因這是從小一個很微小很微小的願望,且看數年後,能學成怎樣。學拳是從身體去體認哲理,對於我這種長期處於高度競爭的文職,頗有另一番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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